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
我父亲是个农民,生于1921年11月7日,与中国共产党同岁。伴随着党的发展壮大和新中国的建立,他一路艰难跋涉,始终心向阳光,命运发生了根本改变。他是我国亿万农民的一个缩影。在庆祝中国共产党诞辰100周岁的日子里,我禁不住回首父亲人生中的点点滴滴,以更好地学党史、颂党恩、跟党走,亦寄托我对父亲无尽的哀思。
父亲遗像
手艺助他渡难关
父亲小时候,家境非常贫寒,整天过着衣不遮体,食不饱肚的生活,根本上不起学,可他内心却充满了对文化知识的好奇与渴望。碰见富人家的孩子到学堂上课,他也很想去学。于是,他就利用捡柴、拾粪的间隙,悄悄地蹲在窗外听,扒在窗户上看。久而久之,他也能渐渐地摸索着看书了。遇到不认识的字、看不懂的地方,他就找机会向有学问的人请教。
在生存异常艰难、饥寒交迫的岁月里,父亲不仅自己从未放弃对文化知识的学习,而且更为不易的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供应包括我在内的五个子女最低也上到中学毕业,其中两个上了大学,这让我们受益无穷。有人曾当面问我父亲: “这些年,您是怎么从苦难中挣扎过来的?”
“是手艺帮我渡过了艰难岁月。”父亲深有感触地说,“人活在世上,要生存发展,至少要有一技之长!”父亲是个木匠,会做桌椅板凳和嫁妆等家具,还会加工木制门窗和梁、檩条、椽子,合成棺材等,尤其是农户家用风箱,是他的强项。同样的木料,他做出来的风箱,不仅美观光亮,而且风大轻便,结实耐用。
风箱示意图
有时大块木料不够用,父亲出于无奈,就把一些粗壮的泡桐树枝和树根解成条板,然后刨直、刨平、刨光、对位,用竹签穿、皮胶黏,再用绳子捆,烤火定型,打蜡抛光,精心制作,做出来的风箱也一样好看实用,一点也看不出接缝,敲打风箱发出的是整体圆音,而不是分杈声。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加工风箱时是那样精细,那样全神贯注,那样独具匠心。他卖出去的风箱,就像是他心爱的艺术作品,代表着他的水平、责任和良心,决不允许有半点瑕疵。久而久之,不仅亲友愿用父亲做的风箱,而且三里五庄、十里八乡的农户,也慕名前来订制。
每逢村里村外,乡里乡亲谁家修房盖屋、婚丧嫁娶等需要帮忙时,父亲总是有求必应,放下自家的活,二话不说,随叫随到,发挥他的一技之长。不论家里事情再多、再忙,他从未推辞过一回,且不讲吃喝,不图报酬,连天加夜,无怨无悔。
农村修房盖屋,他们正在进行木料加工
在人民公社时期,集体成立了木业社,父亲被选去当木匠老师。靠木工技能养活着全家的父亲,看到有的年轻人没技术,家里生活特别困难,就想伸手帮他们一把。于是,父亲就先后收他们为徒弟,手把手地教会了他们一些木工技术。包括本村本家族、外村外姓的,足有10人之多。甚至,父亲在用旧车拉着工具、材料和行李,走村串户维修风箱等家具谋生期间,还收下一位外出讨饭的小伙为徒。
他叫苏国强,是兰考县坝头乡人,在东明县农村,父亲遇见他和其母亲讨饭,20多岁还没找到对象。“你光靠要饭不行,跟我学木工手艺吧!”“谢谢大伯!”就这样,他成为我父亲收下的又一位徒弟。徒弟们跟着父亲大都学有所成,为渡过艰难时期发挥了作用。逢年过节,不少徒弟怀着感恩之心,前来看望父亲。
父亲在济南泉城公园留影
我们村有一对宗家哥嫂,对我父亲非常理解和尊重。一次,我专程前去看望年迈的他们。嫂子当着丈夫和儿女们的面感激地说:“俺俩口一辈子也忘不了国保(父亲大名)叔,是他在俺生活最难时,亲手教会你哥木匠手艺,缓解了家里的困境,不然七个子女不要说上学、上大学,参军、当国家干部,就是能把他们养活、拉扯大也难上加难啊!”
那么,父亲这个木匠是跟谁学的呢?我曾问父亲,他讲:“与其说跟人学,倒不如说是自学或者说是被苦难逼出来的。”那是1933年初春的一天傍晚,从一大早就出门拾柴、拾粪的父亲回到家里,看见奶奶正抽泣着,一个劲地抹眼泪。“娘,你怎么哭了?”“咱借的大床,人家自己要用,刚才拉回去了,今晚我们只得睡在凉地上。”
“娘,别哭,我给您做一张新大床。”“你做?你会做?你拿什么做?”
“咱住的屋山东头不是有一棵榆树吗?”
一周后,一张崭新的榆木大床,就让奶奶铺上了。那天,奶奶扶着新床竞激动得流泪。那年,父亲12岁。他借来工具,从刨树、分解到制作,凭着一腔热情,凭着看过木匠做床的记忆,
凭着用心琢磨、亲手摸索,就完成了做床的全过程。
一张榆木大床
这张床,已历经了四代人、整整88年,至今没有变形,还放在兰考我老家的堂屋里。看到这张床,我仿佛就想起了争强好胜的父亲!
原本在我们村,有一家孔氏兄弟,开了一个木匠铺,由于人好技术也好,生意还算凑合。遇到刮风下雨天,10余岁的父亲就跑去看,见两位大伯忙不过来时,就凑过去当帮手。时间长了,潜移默化,心领神会,他便渐渐懂得了一些木工技术,也由此产生了当木匠的念头……
穷日子难熬。就在做好那张榆木大床不久的一天晚上,父亲对奶奶说:“娘,我想到外地再学门手艺。”“你去吧,出外要小心,别惹事。”父亲“嗯”了一声,随后便跟着同村几个都比他年长的外姓人,来到山东省定陶县城附近的一家香烟作坊,学习制作香烟。
手工制作香烟的工具
父亲初来乍到,一切从头学起,每天早起晚睡,干活抢在前面,吃饭排在后头,勤学好问,留心观察,很快便掌握了香烟加工的一些基本技能,给东家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后来,由于香烟销路不佳,生意不好做,要压减人员,东家主人出于情面,去留一时不好决定,就让大伙都回家了。
不过在这之前,东家悄悄告诉父亲:“过几天你再回来,继续在这儿做香烟。”这一来,父亲又干了好几年,完整地学会了香烟手工制作的全套技术。他不仅烟丝切的细,香料拌得匀,而且纸张卷得紧,浆糊黏得牢,包装也更平展。这既为父亲日后返乡手工制作香烟创造了条件,亦为开张木匠摊子,培养众多徒弟,更好地养家糊口,渡过生活难关,打下了点滴的基础。
初心不改意志坚
“家有万贯,可能毁于一旦;腹有诗书,不怕火烧水淹。”我父亲坚信,“只要子女们学到文化知识,将来对自己、对社会、对国家都有利,就终归会有用武之地。为此,我就是再苦、再累、再难,也要坚持供应他们读书。”
事实上,纵观千家万户,尤其是在贫穷的农村,谁家子女学历高,成绩大,有出息,谁家父母就必定多吃苦,多受累,多作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做儿女的,就越要理解父母在背后付出的艰辛。他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是永远报答不完的!
新中国建立之初一穷二白,人们的温饱问题还未能完全解决。父亲出于生计,也为了供应子女们上学,就白天参加集体劳动,利用晚上和雨雪天、农闲时间,在家加工风箱。为把噪音减轻到最低点,以免影响别人休息,父亲用棉被捂在加工的风箱上,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响声。
本村一位与父亲要好的姓窦的大伯,也和父亲一样,是两男三女五个子女。他让子女们多则上五六年、少则上二三年学,就让他们割草、拾柴、做家务,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全家生活过得相对好些。可他见我父亲一年从春忙到冬,每天起早贪黑,两眼布满血丝,累得疲惫不堪,便好心相劝:“二弟呀,你别自讨苦吃、供子女上学啦!让他们去生产队挣点工分,总比你一人养活全家要好吧?”
父亲在天安门广场留影
父亲低头不语,将一支刚在手里卷好的香烟递给窦大伯,接着又卷了一支放在自己口中,然后划火点着他俩的烟。使劲地吸了一口烟后,父亲一本正经地回答:“哥说的都是好意,但我仔细想过,不能让子女辍学;他们有了学问,以后无论是种地,还是外出营生,都比没有学问要强;为了他们的未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继续供其读书。”亲爱的父亲,您不仅给了我们子女生命,而且含辛茹苦拉扯我们长大,还供我们读书,给了我们求生、进取的本领啊!
一批风箱做好后,父亲还得抽空外出卖掉,才能换回微薄的收入,以补急需和家用。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关头,冬月的一个风雪之夜。家里几近断炊,难得揭不开锅了;年近八旬的爷爷,吃进去的树皮、树叶,大解时疼得拉不出来;姐、哥放学回家,因缺少吃的,嗷嗷叫饿;年幼无知的我,经常拉着母亲的手,哭嚷着找饭吃。父亲心急如焚!
埋头为生计发愁的老人
父亲只好赶紧把加工好的6只风箱,急忙打包捆靠,然后扛在肩上,顶风冒雪,走出了家门。他要在次日清晨,徒步赶到离家90华里的山东省东明县集市上去卖。风越刮越急,雪越下越大。踏着皑皑积雪,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寒风像刀割似的从脸庞掠过,雪花打在脸上,挂在眼睫毛上,他不时要擦拭一下。走累了,浑身是汗,他就歇一歇,喘口气再走;口渴了,鼻喉生烟,他就弯腰抓把雪,捂进嘴里缓慢咽下;鞋湿透了,双脚冰凉,疼痛麻木,但想到穷困潦倒的家人,他仍一往无前……
风大路滑,负重前行,父亲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跤。由于常吃冰雪解渴,他40多岁时,牙齿就过早地损坏、掉光了。90多里的路程虽不算远,但对于徒步扛着6只风箱的父亲来说,这一夜是多么艰难?但不论是春夏秋冬,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他每月至少像这样,要两次到东明县城集市卖风箱,且大都是在夜间去,晚上回,往返全是步行啊!
因长期熬夜,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加之意想不到的苦难,父亲瘦弱的身体,难以承受生命的极限。那时的他,刚过不惑之年,却形销骨立,眼窝深陷,面黄肌瘦。天亮时分,他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目的地。当他路过东明县第一中学门口时,看到男男女女的学生背着书包,正信步走进那宽敞的校园,窗明几净的教室,着实打心眼里羡慕。于是,他自言自语:“如果将来我的孩子,也能到这样的学校读书就好了!”
东明县第一中学
然而谁能料到,父亲刚放下风箱,却突感一阵眩晕,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幸亏被人及时救了一命!”据父亲回忆,救他的是一位祖传老中医,当场为他把脉诊断:“晕厥”(西医称低血糖)。他给父亲喂下一碗甜粥,不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可父亲却喊:“我两眼刺疼,一点都看不见了。”
老中医随后又为父亲做出进一步诊断:“气蒙眼”(又称青光眼)。他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盆内取出一根银针,麻利地在父亲后脑勺上扎了进去:“疼不疼?”“有点疼。”
“酸吗?”“酸。”
“麻吗?”“麻。”
后脑勺处扎银针
……
一针,仅仅一针,就此一针,大约半小时后,父亲就渐渐恢复了视力。“好心的医生,您救了我的命,我现在却没钱给您。您给我留下尊姓大名,等我把风箱卖了,我一定会给您钱的。”父亲心里过意不去啊!
“我见危相救,只喂你碗粥,扎了一针,都是该做的,不要你的钱,并保你终生不会再犯气蒙眼。”果真,父亲直到去世,也没再犯此眼病,且视力尚好,90多岁时读书看报几乎不戴眼镜。事后,父亲曾四处打听,却不见这位老中医的下落。
好一位人间神医!您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心地善良;您不光救了我父亲,还间接地救了俺全家,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有老少七口人,全都指望他养命;您回春的妙术,高贵的品德,无私的奉献精神,应当得到传承、发扬和光大啊!
洒向儿女都是爱
世上有一种亘古绵长的爱,心甘情愿,无私无求,无怨无悔;不因季节更替,不因名利浮沉,不因环境变迁,这就是父母的爱。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在子女的婚姻大事上,他向来坚持:“人品好,有文化,求上进;不攀高门,不图钱财,不做交易。”他不仅说到做到,而且一条道走到黑。
大姐和父亲合影
我大姐在兰考六中毕业,是当时农村少有的文化人,找对象应当是个有利条件。可是,有人介绍农村富家子弟,父亲都婉言谢绝,说不“门当户对”。村卫生室一位父亲的发小,给大姐介绍了一个小学民办教员。父亲认同他们交往了解后,没要一分钱彩礼,就张罗结了婚。没有房子,村里一位五保老人,把她住的两间旧房挤出一间,他们算是暂且有了安身之地。
1968年夏季的一天午饭时分,刚刚端起饭碗的父亲,还没顾上吃一口饭,便急忙放下碗筷,匆匆赶往大姐家准备盖房晒坯的地方,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才把出力流汗加工的土坯,全部垒起盖好。有人不解地问:“还没干透,又未下雨,你这是为啥?”“下不下雨,不一定吧?不如把坯摞盖起来保险。”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幸亏父亲及时把坯摞起盖好,不然就前功尽弃,被泡汤了。原来,父亲是根据自己多年患腰肌劳损,一有大风、雨、雪天气,就会有预感先兆,而判断出将会降雨的。
1970年秋季的一天深夜,正患重感冒、且在生产队劳累了一天,服完药就昏昏入睡,早已进入梦乡的父亲。忽闻屋外电闪雷鸣,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父亲便强忍身体不适,披衣起床,一路小跑赶到二里多远的大姐家,把晒在院里的玉米和红薯片,悄悄紧急收好,放到其厨房里,避免了被大雨淋坏。可在返回的路上,父亲却被大雨淋得透湿,病情一度加重……
穷没根,富无苗。只要脚踏实地向好处努力,人就一定会不断地向好处发展,过上日益美好的生活。早在2000年之后,大姐夫妇就先后从公办教师岗位上退休,随儿女在县城安家,住上了独家小院、两层楼房,安享晚年生活。三个儿女大学毕业后,有高级教师、高级技师,也有自谋职业者,均已成家立业。孙辈中有火车司机、军官,还有在大学名校和初高中读书的学生。
大姐及其一家人由穷到富、从弱到强的发展变化,折射了我父亲对子女“三观”教育,促使后代穷则思变、发奋图强、成长进步的一个缩影。俗话说:十指连心,咬哪个都疼。儿女与父母也是这样,哪个都连着父母的心。其实,父亲对于我们每个子女,又何尝不是用心良苦、关怀备至呢!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二姐一度得了重病,哭笑无常,不吃不喝,有时甚至不省人事,昏迷不醒,她的子女们年龄尚小,身边还有个幼小的儿子。在当地几家诊所、医院治疗多日,均不见疗效。年近七旬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得知徐州、砀山一带某医院能治此类病症,便连夜乘汽车、转火车、再坐三轮车,边走边打听,终于到达目的地。
二姐和二儿子夫妇及孙子合影
父亲向大夫说明患者病情,然后带着一大包中草药,又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唯恐耽误一分一秒。回到家里,父亲亲手为我二姐煎药,并端到床前,看着她把中药汤服下。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疗程、两个疗程、三个疗程,二姐的病情逐渐好转、明显见效、直到痊愈,父亲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
在求医奔波途中,父亲曾落泪自责:“是我劝说二女儿,就近嫁到后双井村一户贫穷的人家。她公爹早逝,公婆瘫痪、双目失明、长年卧床,一进门就侍候病人。在娘家吃苦受累,进婆家更是不易,真是难为她了,我对不起女儿啊!”
父亲并非对不起二姐,二姐夫初中毕业,忠厚实在,吃苦耐劳。如今,她们家已今非昔比,三个子女都在省城太原创业,有两位都在那儿买了商品房、私家车。三年前,两个儿子同时在村里建起了楼房。二姐夫妇过着闲适的晚年生活,孙辈有的已成家,有的上了大学,还有的正在初、高中读书。
二姐家现在农村住的房子
我哥家分了几亩责任田,孩子小,忙不过来。父亲在尚能劳动时,总是帮着干些农活。后来,体力不支了,他就主动赶集上会,帮家里买些蔬菜和生活用品等,偶尔也到镇上交一下座机话费。再后来,他腿脚不方便了,就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琐碎小事。总而言之,他一天也不肯坐享清闲。
我计划1982年春节在老家结婚,父母决定把他们住的房腾给我用。“我就是搭庵子住,也决不让你们搬动。”父亲瞒着我借债备料,请来我舅和二姐夫帮忙,几个人一兜泥、一块砖地往上盖,终于在父母住的堂屋西边,搭建起了一间房。这间房,渗透了他们、尤其是父亲的心血与汗水!
1989年6月上旬,我三妹在郑州上大学期间,她的一位同学突然到家找她返校。“她没回来呀!”母亲坐立不安,担心她卷入学潮。于是,父亲不顾白天麦收辛劳,连夜乘车赶往郑州,第二天一早来到三妹所在院校,见她正和同学在寝室说笑,“哎”了声:“三妮儿,我和你妈这就放心啦!”
父亲坐在家中自己种的菜园里
洒向儿女都是爱。亲爱的父亲,您对儿女的恩情,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道不尽。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乐意传播正能量
父亲没进过一天学校门,但由于他爱好读书,加上记忆力强,且善于表达,因此他常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给子孙后代和喜欢听讲的人们讲故事,无论是在家中,在田间地头,还是在街头巷尾,都深受人们的欢迎和喜爱,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他亦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我曾打算等退休后,专门守着父亲,请他把脑子里积累的经典故事、名人名言、诗词对联、乃至智慧人生和经验教训等,都详细地讲给我听,我认真地记录下来,加以整理,以更好地传承后人。但是,我的这个愿望落空,留下了终生的遗憾!
然而,让我略感欣慰的是,几位有心人弥补了我的少许遗憾。
——我的女儿李霖曾在《爷爷的乐趣》一文中写道:爷爷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谈话时目光总是注视着对方,显得深邃而有穿透力,似乎能探测到对方的心灵深处。
李霖和爷爷在趵突泉合影
记得2012年爷爷来济南我家小住。一次,他对我讲起二十四孝中闵子骞“单衣顺母”和“鞭打芦花”的故事,并说有诗称赞:“闵氏有贤郎,何曾怨后娘,车前留母在,三子免风霜。”当时我想:这未免带有封建思想,有些夸张和过时。爷爷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妮儿,孝是老祖宗留下的优良传统,啥时候都不过时。古人能做到这一步,现在人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啊!”
爷爷视力好,平时除了外出散散步,就是喜欢坐在家里,静心看书。他说,“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书是灵魂的居所,至乐莫如读书。”他还说:“看电视有时听不清楚,没有看书有意思,书犹药也,可以治愚,看书能润心养神。”像《岳飞传》《鬼谷子》《春秋史》等传记类、历史类的书,他总是爱不释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从中获得了智慧的启迪和精神的愉悦。
为此,我母亲专门陪爷爷到书店,买了好几本他愿意看的书。有一本《刘伯温传记》,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给我讲起书里的故事情节、人物对话,都如数家珍。他说:“刘伯温出身名门望族,自幼聪明好学,有神童之誉。23岁一举考中进士,开始步入仕途生涯。他立志报国,但朝廷昏庸腐败,使他20余年的宦海生涯屡遭磨难贬抑。接受朱元璋的邀请后,他成为参赞军务的谋士,为明王朝的建立和发展立下汗马功劳。民间有‘上有诸葛孔明,下有刘伯温。’”
有时在饭桌上,聊起什么话题,爷爷总能联系到一些生动的小故事。上至唐宗宋祖,下至康乾盛世,很多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他总能信手拈来,恰当运用。看书、讲故事,成了爷爷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其实,作为一个九旬老人,能如此消磨时光,过得有滋有味,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在部队时期的孔令气
——2021年3月1日19点06分,我在故乡《峥嵘岁月》微信群里,看到群友农资(真名孔令气)发的信息:李国保老人,是李佩山(微信名:河山)的父亲,他与我已故的父亲孔祥礼是至交。2011年3月3日到9日,李老先生在兰考县城居住期间,我们爷儿俩邂逅作了几次交谈。他随口说的话挺有意义,我都记到了笔记本上。今无意翻阅,深感对我们为人处世很有指导作用。现予以转发,供群友们欣赏。
我们在谈到酒、色、财、气话题时,李老这样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剐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看来四字有害,不如一笔勾销。”
李老随即改为以下四句话:“酒无不成礼仪,色无路静人稀,财无世路难走,气无会被人欺。其实它们有用,劝君量体裁衣。”
李老笑了笑,又进一步说:“饮酒不醉尚为高,近色不乱乃英豪,无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关键是适可而止,要恰到好处啊!”
我们谈到人生在世,即使地位悬殊,也不应高高在上,优越感太强。李老遂心诵出下列两首七言诗:“山下青松山上花,花笑青松不如它。等到秋后严霜降,光显青松不显花。”“小小鲤鱼不成龙,揾到浅水沤麻坑。有朝一日春雷动,跳出龙门千万层。”李老强调说:“为人要立青松之志,要有鲤鱼之勇!”
5月5日上午11时,在兰考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农资门市部,孔令气向我出示了他记录上述内容的笔记本。
——我的大外甥陈海燕深情地回忆说:“我之所以能坚持刻苦学习,不断追求上进,并鼓励儿子进军营,考军校,报效祖国,是与姥爷的谆谆教导分不开的。姥爷曾用北宋宰相吕蒙正的话教育我:‘人生立志苦琢磨,莫向人前言奈何,富贵能借银百两,贫穷难求米半盒。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亲朋厚友勿全靠,世情更比浮云薄。’
外甥陈海燕
“我年少时,姥爷还给我讲过宋真宗《劝学谕》里的这段话:‘学也好,不学也好,学者如禾如稻,不学者如蒿如草。如禾如稻兮,国之精粮,世之大宝。如蒿如草兮,耕者憎嫌,锄者烦恼。他日面墙,悔之已老。’
“姥爷还把宋代赵恒的《?励学篇》讲给我听:‘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关键是姥爷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读书使人明理,让人赏景,引人观史,助吾鉴人,是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但要注意吸取其精华,排除其糟粕,带着批判的学习、继承和发扬……”忆起奶奶泪满襟
父亲性格坚强,从不向困难低头,面对人生的挫折与打击,也从未屈服过,没有见他为此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每当回忆起奶奶时,父亲却总是忍不住痛哭,哭得是那样伤心、那样难过、那样令人动容。
父亲在趵突泉公园留影
记得2012年春节,大年初一的那天晚上,我和爱人、女儿刚陪父亲吃过饭,来到客厅准备看电视。父亲突然说:“别看啦,我心里好难受。”
“咋啦,您身体不舒服?”我问父亲。
“没有,我想起了你奶奶。我们吃的有大米、馒头,有鱼、有肉,还有好酒;我却没能让她跟我吃过一顿好饭、饱饭,对不起生我养我的亲娘啊!”父亲一边哭一边说:“从我记事开始,俺娘就没享过一天的福,常年逃荒要饭,有病都没钱给她治疗,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人世。”
父亲深情地回忆道:“那是民国32年,是历史上青黄不接,灾情最重的一年,民不聊生,挣扎在死亡线上。这一年,俺娘得了一场重病,全身浮肿,尤其是腹部肿胀,肝部已经严重服水。
“临终前,俺娘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儿啊,你爹靠给人家扛长工,仅能给碗饭吃;你哥整天拾粪,快30岁了,还没找到媳妇;你有点手艺,要争一口气,全家人就看你了,可别让娘失望、别让咱家断了香火啊!’”
父亲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俺娘说她走以后,挖坑把她软埋了就中,我说绝对不可,一定要用棺材成殓后再葬。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当时,俺爹和哥都反对,说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买棺材?我明确地说:借债,我还,不信我这辈子,就挣不了一口棺材钱!”
……
母亲(右三)和家人在一起
六十九年后,我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不仅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建立了社会主义新中国,而且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和改革开放,全国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生活有了根本改善。我的家庭也和全国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发生了可喜改变,过上了美好的生活。每当想到这些,我的父亲就无比激动。
父亲擦干眼泪,不无自豪地说:“现在,我可以无悔地告慰俺娘:您的临终愿望没有落空。我为您守孝三年后,就幸福地成了家。您未曾谋面的儿媳,是咱南边邻村毛草庄的,一个心地善良,朴实贤慧,勤俭持家的好人。我们一起走过了近五十年的风雨坎坷和悲欢离合,先后送走了我50岁的哥和83岁的爹。但她没有我有福气,挺过了艰难岁月,在本该享福的时候,却于1995年农历4月29日,不幸病逝,年仅69岁。
“娘,我接着告诉您:我们共养育了五个子女,还供他们都读了些书,学到了应有的文化知识。如今,我已经是四世同堂,子女们也都成家立业,过着丰衣足食的体面生活。在子孙后代当中,已有近十个共产党员,十多名大学毕业生。他们中有工人、农民、经商者,还有教师、军官、作家等,文武兼备,天南地北,人丁兴旺,目前有30多口。他们诚实为人,踏实做事,努力工作,追求上进,经常有人立功受奖、被评为多项先进、受到各层级的表彰。
父亲和家人在一起
“娘啊,我的亲娘:我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倘若您在天有知,听到了这些消息,也一定会很高兴。您就含笑于九泉吧!”
一席感言众人赞
父亲生活俭朴,从不乱花一分钱。他说,一分钱能难倒英雄好汉。只要能穿的衣服他就坚持穿,哪怕补了又补也不在乎,直到无法缝补为止。儿女谁要给他买衣服,他若事先知道了准不让买。他说:“我小时候‘冬穿棉,夏穿单,春秋穿两边’(冬天穿的棉袄、棉裤,夏天抽出棉花,分开就是两套单衣,秋天再合起来穿夹袄),哪有那么多讲究?”
吃饭,父亲从来不挑拣,有啥做啥,做啥吃啥。他说,是饭充饥,是衣挡寒。他碗里从来没剩过一粒米,每次喝完粥或面汤,他都要用块馍,擦干净再吃掉,哪怕是不慎掉一粒米,一个小馍花,他都要拣起吃了。他说每粒米、面都来之不易,浪费了心疼。
父亲在颐和园
我们做子女的每次想给父亲过生日,他总是说现在生活这样好,还不是天天过年、过生日吗?在他90岁生日的2011年秋末,趁父亲在兰考县城大姐家住的当儿,我们商定为他做了一次寿。那天,亲友们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拿着锦旗,还有的提着蛋糕等,大家围坐在父亲身边,嘘寒问暖,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古人云,人生70古来稀。可父亲90岁时,除稍有耳聋外,眼睛不花、声音洪亮、腿脚利落,街坊邻居羡慕他儿孙满堂,无忧无虑,幸福安康。父亲身穿大姐给他特意买来的缀满“寿”字的唐装,黝黑的脸庞上泛着红光,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丝汗珠,饱经沧桑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艰难历程。
“各位亲朋好友,大家安静啦!”一句浑厚的男中音、我们村定住县城、在兰考知名度颇高的窦氏乡亲,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窦春
他叫窦春,上世纪80年代从解放军某部转业,先后任兰考县棉麻公司总经理、县供销社副主任。他在任期间,兰考县棉麻公司的经济和社会效益,不仅是该公司历史上最好的时期,而且在全县、在开封市乃至河南省,都是赫赫有名的优秀企业,省、市、县领导曾给予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窦春不愧是在部队大熔炉里,锻炼成长起来的人才!”
窦春说:“今天,我们一起庆祝李老先生90大寿!”在前方的后墙上,贴着一个偌大的“寿”字。“寿”字两旁,悬挂着由窦春转赠的书法家王澄的合体墨宝《八仙恭寿》条幅。上联:拐李先生道德高,钟离盘石把扇摇,洞宾背剑清风客,果老骑驴走赵桥;下联:国舅手执云扬板,采和瑶池品玉箫,仙姑敬奉长生酒,湘子花篮献蟠桃。
“寿”字前方的桌子上,悬挂着父亲的侄子李世平、侄媳周素梅敬送的锦旗:“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锦旗两边,摆放着两只鲜艳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篮……
为父亲祝寿的条幅、锦旗和花篮
“请老寿星发表感言。”窦春的话音刚落,大家掌声响起。父亲接过陌生的话筒,紧贴着放在了胸前。我连忙帮他调正位置,又不免担心:父亲即席发言,能讲好吗?
寂静片刻后,父亲扫视了一下亲友们,双眼闪动着幸福的泪花,无比激动地说:“今天我90岁了,这个年纪在旧社会,想都不敢想。小时候过的是啥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牛马不如;如今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过着天堂般的生活。我们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没有党的正确领导,没有国家的繁荣富强,哪有咱们今天的好光景!”
父亲个头不高、面容消瘦、背已微驼,看上去弱不禁风。可他讲起话来颇有底气,抑扬顿挫,不急不缓。“君有道,忠臣良将;家有道,孝子贤孙;天有道,甘露细雨;地有道,五谷苗根。”他深情地感叹:“家庭和睦是福,社会和谐是大福,国家强盛才是全国人民的幸福之本!”
父亲说完,大家掌声又起。亲友们交口称赞:“老人家讲的真好!”
父亲90岁生日时和家人们合影
最后日子仍从容
父亲一生经历过许多磨难,但他却从不悲观,总是乐观向上,充满自信。即使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仍给我留下了这样深刻的印象。
对于晚年的父亲来说,老有所养,病有所治,食有所欲,就是他的幸福和快乐所在。他能吃到爱吃的糖糕、油条,喝到想喝的面筋汤、豆腐脑,吃上儿媳做的馒头、花卷、手擀面,就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最后一次住院期间,父亲先后几次点儿媳做的西红柿鸡蛋面。父亲曾感慨地说:“这碗鸡蛋面,拿肉都不换,吃了好消化,回味心里甜。”
2013年国庆节期间的一天早晨,在兰考县城大姐家小住的父亲,到南湖公园游玩时,因给一位老人让道不慎跌倒,造成左股骨头颈骨折。我和爱人随后赶到,立即把父亲送到县公疗医院急诊。住院十个昼夜,我有幸陪护十天九夜。在外地工作的大外甥闻讯赶来,非要守护姥爷一夜不可,说姥爷向来疼爱他。我虽然两鬓平添了少许白发,夜间就躺在父亲床边地板上,但见父亲渐渐基本痊愈,我心里着实感到欣慰。
作者同大姐和父亲在天安门城楼上合影
父亲出院后,住到了二姐家。由于这次意外受伤,他明显活动少了。活动一少,身体就弱,抵抗力就差。抵抗力差,就容易患病,就难以治愈。2015年冬月上旬,因感冒引起肺气肿,住进了镇卫生院。第二天上午,二姐打电话让我抓紧回去。我不敢有半点迟疑,知道二姐一般情况下,不会打电话催我回去,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和爱人当晚由济南乘火车赶往兰考,翌日清晨一出火车站,就四处联系可以接收父亲的医院。随后赶到镇卫生院,接他转县卫生学校医院。镇卫生院病号太多,很多人拥挤在楼道里,治疗、陪护都不方便。县卫校医院为父亲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有暖气、卫生间,治疗、陪护都较为便利。但在此治疗近一个月,病情非但不见好转,而且发生过几次休克,出现双脚及下肢严重水肿。
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也就是说,男的脚肿,女的头肿,都是不祥之兆啊!我问主治医生:“治疗父亲的病,还有无良方?”“你可以到县城大药店,自费购买两支丙种球蛋白,然后注射看看。”第二天一早,我冒着浓重的大雾,买回两支丙种球蛋白,交给了主治医生。用药后,父亲脚肿似有一丝好转。但主治医生却把我叫去:“请抓紧回去料理后事吧,你父亲能活着到家就很不错了。”
当天傍晚,我们子女就陪着父亲,由救护车送到老家,住进李场村自家的房子里。天气很冷,滴水成冰。偌大的房间,开启暖气扇,烧着煤球炉,还止不住身上的寒冷。就这样,我们一边另起炉灶,守着父亲一起生活,一边请村医为父亲输氧、输液,插管、服药,精心的治疗与护理,又使父亲度过了20多个昼夜。大罐装的氧气,又为他输了近9筒。
每逢亲友前来探视,父亲总是充满感激,不惜忍着病痛,主动与客人打招呼,嘱咐我或是在家,或是去饭店,一定要招待好,不可因他卧病在床,而慢待了任何一位来客。临终前几日,三妹的公爹来看他。父亲拉着他的手,催我做几个好菜,陪客人喝杯酒。我马上照办,父亲满意地笑了。
父亲在趵突泉留影
大外甥媳妇来看父亲,只叫了一声“姥爷”。父亲就问:“妮啥时候从南京回来哩?”“今早上。我买来了香蕉、桔子、火龙果、猕猴桃,您吃哪一种?”父亲笑了,“我哪一种都想尝一尝。”“好。姥爷乐观、记性好,我还是大上周来时,对姥爷说过去南京的。”
父亲的病情每况愈下,呼吸异常困难,又几度出现休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的两个表弟,还有我的舅舅和宗亲等,一起悄悄地商量他的后事。我以为他不知道,但谁料到客人刚走,父亲就平静地问我:“我埋在哪儿,你们商定了吗?”我只好如实回答:“商定了,按您的愿望,就在村西南咱的那块地。”“好,那我就放心了!”
2016年2月5日7点59分,天色阴沉,滴水成冰。我的父亲终因心肺衰竭,医治无效,永远地停止了呼吸,静静地走完了他95年的人生旅程。
……
父亲在泉城公园留念
夜深沉,难入梦。我辗转反侧,不禁想起哲人的话:“只要我的名字不被忘记,我就活着;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活着。”“活在活着的人的心里,就是没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父亲就还活着。他“一路跋涉心向阳”的人生经历,他“宁愿吃尽千般苦,也让子女多读书”的坚定信念,他不畏艰难,追求光明,自力更生,顽强奋进的精神,将永远激励我们奋勇向前!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子孙后代的心中!
(个别照片来自网络,特向摄影者真诚致谢!)
作者李佩山
李佩山简介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特约研究员、中企联企业管理咨询山东专家组成员,曾任中国铁道建筑报记者、记者站站长,中铁十四局集团党委宣传部部长和《人民日报》特约撰稿人,先后有3900多篇计460余万字的作品被中央和地方及行业媒体发表。其中,160多篇获奖,被人民出版社、新华出版社和中国铁道出版社等选入书中。出版新闻专著《忠诚的人生》。荣获中国新闻奖、首届“全国铁路百优新闻工作者”、首届和第二届“山东省优秀青年记者”、第三届“山东省十佳记者”和“山东省十大杰出职工”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