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出版社日前在线举办了“爱是旷野的一缕光:记录精神病院的日子——《野地灵光》分享会”。该书向公众分享精神疾病的常识、精神病院内患者与医护人员的故事。据主办方介绍,举办本次分享会,意在凝聚社会范围内的更多善意,减少大众对于精神病院、精神疾病的诸多误解,为旷野中的人们带去一缕光。
李兰妮:一位抑郁症患者的“野地灵光”
作家李兰妮1988年罹患癌症,后经历多次手术与化疗。2003年初,确诊抑郁症。抑郁症让李兰妮感受到了活着比死去更加艰难。她开始了艰难的自救——恶补各种专业知识,尝试药物疗法、宠物疗法等。慢慢地,她也从病人成了抑郁症相关领域的半个专家。
然而,李兰妮始终没有局限于“自救”,还着意于“救人”,孜孜不倦地做着抑郁症领域的普及工作。2008年,李兰妮出版了《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真实讲述了自己的患病经历、症状,以及生理、心理和家族、社会、文化的成因。2013年又出版《我因思爱成病——狗医生周乐乐和病人李兰妮》,分享“狗医生周乐乐”与自己温情陪伴的经历,传递了一种情感疗愈的可能。在与反复发作的抑郁症进行近二十年的抗争中,李兰妮做了大量公益讲座,并参加各种电视节目,分享自己的患病经历,向公众传播抑郁症乃至精神疾病相关的知识。
也同样是自救与救人的双重动力,促使李兰妮先后以患者身份走进广州市惠爱医院、北医六院。《野地灵光》这本书便记录了李兰妮的住院治疗过程以及对精神病院的观察,呈现出精神病人的苦痛和生活状态;对精神疾病的生理、病理、心理及社会因素进行深入思考,并大致梳理了世界精神医学史以及中国精神病院百余年历史的重要节点。在这个过程中,也揭开精神疾病领域的种种误区,展示当今国际精神健康的进步理念。
在分享会上,李兰妮也简单解释了书名“野地灵光”的含义——
“说到这个‘野地’,我住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大家会有一种无助感,你不知道应该怎么求救,应该怎么走出去,有一种苍茫,有一种荒凉。后来我去查字典,‘野地’是未开垦的,还不太适宜人居住的地方。对精神疾病患者来说,他就是身处于旷野。这块地也算野地。说到‘灵光’,我曾经看到过,最早在中国尝试做精神疾病的教育和治疗的这些医生,他们有这么一种志向:病人肯定心里头都是感到绝望的,都会感到非常茫然,医生、护士必须用心灵之光去照亮病人的道路,这样才能达到帮助人的目的。所以连起来就叫‘野地灵光’。”
文学评论家、出版人潘凯雄认为李兰妮是“用生命在写作”。“这样一个题材,它的社会价值远远大于它的文学价值。如果我们有一个好的环境,有对这个病的合理认知,这种不必要的悲剧会少很多,这就是兰妮做的最大价值。”
作为李兰妮写抑郁症经历的第一本书《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的终审编辑,他透露,每一部作品写完的时候,李兰妮的病情都要大爆发一次。谈到《野地灵光》,潘凯雄表示自己情感复杂,“这是她第三本以抑郁症为题材的作品,每次写作都对她的健康、对她自己的损伤非常大。说实话,从我内心来说,第一本写完之后就不想让她再写这些。所以,兰妮是实实在在用生命在写作。”
黄悦勤:精神病院没有那么恐怖与可怕
北医六院教授黄悦勤曾组织我国首次全国性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中国成人精神障碍终生患病率为16.57%。调查成果于2019年发表在《柳叶刀·精神病学》杂志上,引起广泛关注。
普通人觉得神秘的精神病院,却是黄悦勤每天面对的日常,因此她阅读时感到亲切,“这本书看完特别惊艳,因为就是我们身边天天服务的对象,把各种各样的案例提炼出来,特别生动形象。我特别感谢这样的作家”。
她建议李兰妮接下来“可以采访我们医生,写写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日子……古往今来对于精神病人的歧视已经深入人心,如果能够把精神病医院工作的工作人员多写一写,也让大家知道医院没有那么恐怖,没有那么可怕,病人虽然说胡话、乱打乱闹,但他们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生物体。只是有的时候行为超出正常人范围”。
黄悦勤也介绍了做精神卫生调查的情况。学术上统称的“心境障碍”分两大类:抑郁障碍与双相(抑郁躁狂)障碍。根据黄悦勤团队的调查,“我们调查全国18岁以上的成人,在过去一年当中有病的,十二月患病率是4.98%。”不仅患病率高,心境障碍的疾病负担也是最重的,“疾病负担分成经济负担和流行病学负担。所谓经济负担是花多少钱看病,所谓流行病学负担就看当地有多少人患病”。黄悦勤还通过数据对比,解释心境障碍对人类健康危害之大:“用伤残调整寿命年算,心境障碍是十年;也就是说,患了心境障碍,会损失十年的健康寿命。老年痴呆大家觉得很严重,它的疾病负担指数是0.5%。”
因此,黄悦勤特别对李兰妮的写作表示了感谢:“我特别感谢像兰妮这样,敢于站出来用自己的亲身体会,为我们的精神障碍患者、为情绪障碍患者发声,比我们做医生说的更有作用,因为有一个同伴教育的作用,大家都感同身受。”
如果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存在某种精神障碍时,可以寻找什么样的渠道进行早期干预,黄悦勤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应该寻求正规的治疗,真正严重的必须去看精神卫生专科医院。”
张进:我跟兰妮老师是“战友”,我们是同病相怜
张进是著名媒体人,作为曾经的抑郁症患者,张进对《野地灵光》有着更多的共情,“我跟兰妮老师是‘战友’,我们是同病相怜”。
张进认为,李兰妮《野地灵光》比此前的《旷野无人》“有发展”,“《旷野无人》更多是一种自己很孤单的感受,到了《野地灵光》我觉得是看到希望。当然共同的特点都是把自己放进去,有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他提到,作家为了能够把住院的情况写得那么生动,自己住进医院,甚至做了电休克,因此他认为李兰妮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写这本书”。
通过多年的学习、总结,张进形成了从生物、心理、社会三个方面来理解精神疾病的解释体系,“任何精神疾病都在大脑里面造成一定的功能性的病变。还有一个是跟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有关系,同时又和每个人所处的外界环境,由环境带给我们的压力有关系”。张进认为,以这个认识框架衡量,《野地灵光》的写作“从三个方面都做了全面的解读,再加上对于病耻感的分析和消解,这些都表明李兰妮对于精神疾病的理解更加深刻”。
张进也从生物、心理、社会三方面,分享了抗击抑郁的经验。首先,这个病是生物的,所以需要药物治疗,“至少目前社会上的大多数抑郁症患者,还是经过药物治疗获得非常可观的改善”。
心理方面的治疗是解决内心冲突问题。精神疾病患者总是跟他自己的内心世界冲突有关联。因此心理治疗就是必选项,遇到好的心理医生非常关键,但最终仍要靠患者自己。
从社会方面,每个人内心的状况都和周围的环境密切相关不可分割,因此环境和社会的支持必不可少。在他看来,药物系统、心理系统、社会支持系统,缺一不可,把三个系统加以恰当地组合,才能找到一个适合患者的治疗方式。
张进最后也给精神疾病患者群体送上了鼓励,“对于精神疾病来说,尤其对重度抑郁患者来说,没有谁是容易的,所以坚持是极其重要的,坚持下去就有办法。但是怎么样做到坚持?就是要看到希望,看到光”。
据悉,有近二十万人次观看了此次线上分享会。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表示,后续还将在该社的新媒体平台举行更多针对精神疾病相关领域的线上直播分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