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方汉奇获得第六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这是人文社科领域分量很重的奖,也是他获得过的奖金最多的一个奖,100万元人民币。刚领完奖,他马上说要给中国新闻史学会捐款。捐款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插曲。银行工作人员误以为方汉奇被诈骗,最后是陪同人员出示当时的新闻和视频才解了围。
讲课近70年
91岁的方汉奇被称为“新闻学熊猫”。作为新中国资历最深、教龄最长的新闻史学家之一,他带的学生大多已成为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新闻学院的教授和学科带头人,辈分年轻的学子见到他得喊一声“祖师爷”。
当初因为“屁股坐得住”,他毕业后被时任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新闻系的系主任马荫良从苏州带到上海,在上海新闻图书馆做旧报史料的整理工作。工作前他请假回香港探亲,有人担心他不回来。据他的学生在文章中回忆,方汉奇说“我坚决信守诺言,师生情谊,君子风义,有非今人所能理解的”。
1953年他被调到北京大学讲中国新闻史,1958年去了人民大学。在一次和时任人民大学校长吴玉章的会面中,吴玉章叮嘱他“新闻史很重要”,“要好好讲”。这一讲就是近70年。
刚到北京大学上课时没有一本系统的新闻史教材,很多报刊报人没有被研究,“无米下炊,只有靠水来凑”。他通过学生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听得不满意,一个星期心里都不痛快。
于是他便自己“找米下锅”。他一边先讲古代新闻史,一边在假期往各大图书馆、资料室里钻,准备近代新闻史。他编写的《中国近代报刊史》被评价为“近30年新闻史学研究的奠基之作”,订正了前人错误200多处。
在方汉奇眼里,老师讲不好课是该打板子的。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陈昌凤回忆起老师上课的场景,“史海钩沉的能力令人拍案叫绝”。说到梁启超,讲其为蒋百里作序,后序文竟变成《清代学术概论》一书,反过来请蒋百里作序。学生在底下笑作一团,他依然一脸冷峻地说着蒋百里的故事,说蒋因故自杀未遂住进医院,与护士恋爱,后育有一女便是钱学森的夫人,学生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其实他在课上讲的只是大海里的一瓢水”,方汉奇的大脑就像一个容量巨大的硬盘,甚至历史上哪篇文章出自哪家报馆,门牌号是多少都储存在他的大脑里。后来他开的课,学生来迟了往往都要挤到窗户边站着听。
最权威的新闻史
新闻史是新闻学院较冷的一门,在方汉奇80寿辰时,有学者感慨,方汉奇一坐就是55年的冷板凳。如今,这个冷板凳,他已经坐了66年了。他组织编写的《中国新闻事业通史》、《中国新闻事业编年史》等书籍被誉为国内新闻史最权威的教材。
他还在新闻史领域开始做“拨乱反正的工作”。为了确定报人邵飘萍的共产党员身份,1982年方汉奇几经周转找到无锡的一个农村,寻到邵飘萍的另一位夫人祝文秀,拿到了一批珍贵的照片和书信。方汉奇拿着20倍的放大镜看照片背景里的书,发现包括《资本论大纲》、《世界大革命史》、《社会主义论》等书籍,墙上还挂着马克思的照片。后来他四访曾是北京地区党组织负责人的罗章龙,经过多方验证,1986年他写下《邵飘萍是共产党员》一文。同年邵飘萍的家乡浙江金华市承认邵飘萍的党籍,并竖纪念碑,碑上的字是方汉奇题的。“如果不是方先生,邵飘萍现在的历史地位不会那么高。”陈昌凤说。
还有诸如摘掉《大公报》“小骂大帮忙”的帽子,“《大公报》替国民党说过话,也替共产党说过话”。有学生称方汉奇就像福尔摩斯判案,方汉奇则说“应该有一份史料说一份话”,“替他们讲两句公道话是我们新闻史研究者应该做的”。
他写文章称:“学术问题利于争鸣,过早下结论反而没有好处。”
对新事物好奇的“90”
一次有学生告诉方汉奇自己要退休了,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学生都被人叫“奶奶”了。但他对自己的年纪似乎并不敏感,他自称“90”后,对新事物十分好奇。
90年代他开始学上网,让学生把操作手册写在本子上,用“一指禅”学会了五笔输入法。2010年他发了第一条微博。开通微博的第一天他的粉丝就达12000多。
后来他盯上了微信,一天他在日记中写道“昌凤建了一个(微信)群”。他也注册了微信,昵称叫coco,是儿子家宠物狗的名字。他还使用表情包,有次点错了,把笑脸点成哭脸,惹得群里的学生哈哈大笑。师门聚会时,他也会掏出自拍杆和学生自拍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