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数年后,他的故事才被我们知道。
很长时间里,在被资助的2204名学生中,他的代称是“一位清华退休老教授”,在他待了大半辈子的清华园,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叫赵家和,是清华第一届优良毕业生得主。无线电电子学系毕业的他因为各方面比较优异而留校从事本科的教学工作。
“我爱教书,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讲一个问题,别人听懂了。”
本以为就可以这样安静地在清华园中,教书育人做一辈子,谁知这个被称为“清华园里顶级聪明的人”却迎来三次调动,每次都因为学校新建了专业或机构,需要人带头“拓荒”。
1977年负责筹建电化教育中心,1979年被调到科研处干管理,1985年51岁的他又再次“转行”,负责清华第一个非理工科学院,经管学院的筹建。
“以他的聪明,留在无线电系,奔个院士很有可能,可让他转,他就转,一点折扣都不打。”
“他就像炭火一样,在每一个需要的地方燃烧,恪尽职守,无声无息。”
除了无怨无悔,兢兢业业,这位教授最大的特点却是众人嘴里的:“抠门”。
一美元买的化纤毛衣他穿了10多年。
家里十几年从来没变样,房间里最值钱的物件,还是几年前学生送来的液晶电视,在现今社会中已显得脱节。
退休后他被深圳一知名企业聘为顾问,待遇优厚,可他还自带铺盖、炊具,租住在普通的民房里。
人人都知道这位老教授很节俭,但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他的“抠门”还带到了国外。
1998年退休的赵家和应美国得克萨斯州立大学邀请,担任客座教授,薪水相当优厚。人们也纷纷欣慰道:赵老师颐养天年的好日子到来了。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即便在美国,他们吃的也是最便宜的食物,从不浪费。
在美国讲学,一切都算顺利,但过了短短三年,他却不顾美方和好友的一再挽留,执意回国,好友追问他为什么,他答道:信美然非吾土,田园将芜胡不归。
说是这样说,但赵家和的心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无人可知。
从美国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攒下的20多万美金,交给从事金融投资的学生刘迅打理,自己则继续专注讲学,做顾问,近70岁的人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对投资的收益也从来不过问,这反而让学生特别有压力,“难道老师是要做个大项目?牺牲当前的消费品质,获取长足的利益?”
直到2005年,学生刘迅才有了一点答案,他告诉赵老师:“账户里已经有500万了”。
赵家和沉寂片刻,说道:嗯,可以做点事了……
72岁的他决定做一件思虑已久的事情:捐资助学。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不只是出钱捐资助学,70多岁的他还跑去搞实地调研,亲自了解贫寒学生的生活状况,每次搭公共汽车出去考察,回来都累得不行。
老伴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每次都劝他“包个车吧”,这个倔强的老头却不舍得。
“我也没多大的本事,锦上添花的事就不做了,做点雪中送炭的事情吧。”
2006年第一笔助学款寄出,江西、吉林、湖北、甘肃……各地的贫寒学子陆续收到“陌生”的捐助。
2009年,赵家和决定改变捐助方式,由多地捐助转向优先西部的原则。
助学一步步走上了正轨,老人却在体检中查出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向脊髓和脑部转移。
“老天太不公平了!怎么能让这么好的人得绝症?”
学生刘迅听到这个消息愤怒又无奈,但同时也欣慰以赵老现有的积蓄,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赵老和他的家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保守治疗,并捐出全部积蓄,而且谋划成立基金会,让助学更规范长久。
整整6年,几名知情人一直替赵老保守秘密:捐资助学却从不留名。
衣服永远是破罩衣、小皮帽,全身的行头不超过100块。
1000多万全捐了,赵老还反复叮咛,基金会也不要出现自己的名字。
他捐出了所有,却在癌症晚期舍不得用进口药,不愿意耗资去知名的医院治疗,一直待在清华的校医院。
2012年5月,赵家和辞世前夕。住在校医院的他,终于盼来了和老伴的金婚纪念日。他“攒足精神”,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在清华园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临终前几个月,同学和经管学院的李稻葵教授一起去医院看他,“当时他整个下半身都不能动了,腿上扎满了针”。
李稻葵还跟他讨论:这针灸从表面上啥也看不出来,可还能治病,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机理?
赵老还乐了:“我到时把自己捐出去,让医生好好看看,它们到底是怎么work的。”
2012年7月22日17点35分,他因病医治无效逝世……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清华大学校医院出发,载着一具老人捐献的遗体,飞驰向北京协和医院。
当初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兑现了。
其实,早在4月份,他就已经办理了遗体捐赠手续,逝世后,遗体捐赠给北京协和医院。
他告诉家人,希望他们,能够将自己的遗体用于医学研究等事业。
他只给子女,留下了一套自己住的房子,他在遗嘱里叮嘱:要卖房,只能卖给学校。
去世后,他的家人,一直保留着他房间的原样,衣柜里,8件领口和袖口,都已经磨得有点起毛的衬衣,以及4件西服,这就是他的全部行头。
他隐姓埋名,捐出1500多万,救助了2204名贫寒学子,人们却只知道,一位退休的清华大学老教授走了……
他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在最后时刻,眉目舒展,仅仅说了一句:“我已经做了我认为最好的安排,求仁求得,了无遗憾。”
他心中有国,有家,有教育,有未来,唯独没有自己……
知情者们和清华大学,都选择尊重这位老教授的决定,而没有声张他的事迹,直到2016年老人捐资助学的十周年,知情者们才纷纷站出来,将老人的故事告诉世人。
赵家和常说自己是:君子自安,虽居陋室,自谙芬芳。
死亡无法阻止一个伟大的灵魂,在人们心中竖起不倒的丰碑。
他虽然走了,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