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领域的人们都开始感知到一个事实:在我们身边,绵软无力的年轻人正越来越多。他们慵懒,缺乏进取欲和意志力,对未来没有压力也没有想象,不工作或对任何工作都不上心,更谈不上任何理想主义激情。我们姑且称这类年轻人为“软世代”。
大致上,他们有几个特征:1、年龄分布从80后到00后中,地域分布从城市到乡村;2、已婚或未婚,可能有工作也可能没有,对任何一份工作都无法长时间坚持;3、多数人无法养活自己,需要父母补贴,父母对补贴不抗拒,少数人的收入仅够支应个人生活,无法尽到其在家庭角色中的责任;4、几乎不思考未来,偶尔异想天开;5、由于几乎不接受多少真实、有效的知识,对社会趋势和市场机会一无所见;6、不完全是“啃老族”,因为长辈已经没有被“啃”的痛感。
轻易生存的时代
成为“软世代”,是一种理性选择,因为现实提供了条件。
在珠三角、长三角等先发地区,机器人正在取代工人成为生产车间里的主角。劳动力紧缺、生产进一步标准化以及生产效率提升的需要,是重要原因,但企业家们可能在公共媒体上不方便诉说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已渐渐找不到合格的工人。年轻的工人们要有空调、装WIFI,要管理者和颜悦色,但他们仍然会随时撂挑子。辞职早已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有些人是因为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有些人则是周期性的,没有钱就入职,工作几个月有了一点积蓄就要“脱产花钱”,花完再入职,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对任何事情都无法坚持。
这些表现都让前辈们无法理解,但对于“软世代”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优渥地活着、至少是轻而易举地生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上世纪80年代实现温饱之后,今天已经接近“全面小康社会”。“软世代”正好处于这一类历史上最大变局的衔接处,上一代为他们推开了这一扇门。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富二代”,但每一个人都在成为“免于饥寒的一代”,从城市到农村,这一点没有差别。
上升的通道
生存问题的解决并不必然导致人们丧失奋斗动力,人们还有继续进行阶层跃升的欲望,以及物质享乐的欲望,但前提是,这些欲望是可以实现的。
实现这些欲望,曾经比较容易。举个例子,东莞虎门镇有密集的服装生产企业,其中一些人们熟悉的服装品牌的老板,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是流动摊贩。他们从外资加工企业拿出来一部分衣裤,晚上在如今的黄河时装城附近摆摊。多年摆摊获得第一笔资金,用于租赁厂房、购置设备、雇佣人员,开始小规模生产,积累利润,再扩大生产,最终他们从“摊主”变成“董事长”。
在那个时代里,被卷入市场经济大潮的人们要实现阶层爬升,只需要有足够的胆量、一定的眼光和不太坏的运气,往往就能成功。
今天中国所处的,是市场经济时代的升级版本——资本经济时代,前后的区别在于,后者多了一个疯狂的工具——杠杆。加入了这一工具之后,财富创造的整个逻辑就都被颠覆了,“积累——投资——利润——再投资”变成了“对资本讲故事——获得投资——对消费者讲故事——生产产品——再融资”。
逻辑颠覆带来了角色变化,最重要的变化是很多时候,资本决定一切,人的价值无下限地降低。原始积累过程已经不再必要,这就让勤俭失去意义;创造力很关键,但与资本相遇更关键,而能否与资本相遇,几乎与个人的胆量、勇气无关,而与人的先天身份有关。
我们可以把对创业有利的个人条件罗列出来:胆识、体力、知识、技能、意志、创造力、容貌,还有“爹”。
消灭奋斗欲
和上个世纪末不同,今天消费主义已经成为普遍的人生观,已经很少人能为了更长远的成败未定的计划去克制眼前的欲望。比如我们经常注意到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对家庭责任缺乏担当,对未来完全茫然,一次次更换新一代电子设备是他收入的主要去向。年轻一代对生活有自己的理解。
我们不难在身边找到这样的年轻人,可能是白领,也可能是“摊主”、店主、模特、公务员,他们想要在城市里买一套房子(动力),于是他们开始省吃俭用存首付,但存的时间越长,却离首付越远。动力就会失去,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为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物质目标奋斗不息。
除了房价,至少还有通胀造成的无形抵消、股市带来的财富转移,让奋斗的边际效益无限递减,从而消灭奋斗欲。